1990年我当了扬声器厂的厂长之后，由于过去一直做家电销售直接面对市场，都是整机厂求我们销售，没有求整机厂供货的经历，所以工厂销路成了问题，我就研究易货的方式。用扬声器换整机，要大量生产，就要换价值低的产品，我选择了收音机，国内早已经淘汰的东西了，但是国外对于带调频的九波段收音机还有很大销量。当时山东中电（全称是中国电子进出口总公司山东公司）给我介绍了一个泰国客户，大家称他为张老头，1993年我和港商马庆林，北京翻译马玉荣从香港飞到曼谷，张老头带着司机在曼谷机场打着牌子接到我们，我们在曼谷街头吃了一顿特色饭就下榻马玉荣的朋友帮助预定的酒店。

    张老头是广东潮州人，他自己说家里是一个地主，土改的时候，他不到20岁，他家的东西都被分了，土地也被分了，房子也被分了，他们一家被扫地出门，父亲被打死了，他亲眼看到他的母亲被扒光了衣服，让她站在桥头上示众，他母亲跳河自杀了，他们兄妹就逃到了香港，张老头本人从香港又跑到泰国混生活，慢慢开始做生意，他做中国产品大约有几年了，专门卖收音机到中东，特别是伊朗。他也没有工厂，就是他家别墅院子特别大，就搭了一个棚子，几个工人在里面翻包装，可能是根据出口国家的不同而换不同的包装。他最显摆的是他家里的三楼有一个佛堂，不是供佛的地方，是摆佛像的地方，他说他的钱都做成全金的佛像了，让我们去看，让我们搬一搬其中一个最小的，大的金佛都有50公分高，应该有几十个金佛，显示他很有钱，很有实力。港商马庆林偷偷给我说：如果全金的，这个楼应该撑不住金子的重量。

    因为是山东中电介绍的客户，我们到了，就打电话告诉山东中电的夏天勇先生并报平安。夏天勇第一句话就问：带你们看金佛了吗？我说看了。看来中国外贸人员很多都看过，也知道他。另外一个出名就是他欠中电很多钱，因为他是广交会邀请的客户，在国际结算中，他利用信用证条款拖欠了很多钱，听说欠山东中电比较少，大约七八万美金，欠江苏中电最多，大约80万美金，也欠广东中电的，深圳中电的。不过，我是扬声器易货的收音机，价格优势很大，比如我四英寸扬声器是1.7元，20只扬声器换一只收音机，收音机降价20%我可以承受，加上出口退税14.53%，相同的产品，我的优势更大，张老头答应T/T付款，并且是款到发货，生意谈的很好，老头子就安排我们游玩。

    说话之间，我们常常谈到国内的政治情况，港商知道我的冤狱经历，我对于文革时期的法西斯专制做法常常抨击，对于当时的计划生育更是抨击，我说是：计划生育，祸国殃民！我给他们讲莘县计生的惨状，讲肥城一个老板被计生处罚的情况，”流下来！打下来！就是不能生下来“和”上吊给你绳，喝药给你瓶，跳井推一把“的标语。那天张老头在一个很高级的酒店宴请我们，张老头开始骂共产党，诉说共产党统治广东之后的暴行，特别是讲逃到潮州的国民党被清算的惨状和他们家的惨状，酒宴成了他的控诉会，我很生气，开始我在转移话题，几次都没有转开，六十多岁的人或许性格都偏执，张老头说到兴致上居然滔滔不绝，别人无法插嘴。我很气愤，我站起来，把筷子摔到桌子中间的大菜上，打断了他的话，我说：我的父母都是共产党，我也是共产党，我还是书记，我不允许你肆无忌惮地辱骂共产党！国民党共产党都在争夺政权，在争夺过程中，国民党杀了很多共产党人，你妈妈被扒光衣服跳河自杀，知道吗，我爷爷的邻居才30多岁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因为是解放军的家属，被国民党扒光衣服用细麻绳捆住两个大姆脚趾头，两个大姆手指头，两个奶头吊起来在树上，哀嚎了好几天才死去，孩子被他们杀了。我父亲母亲都是解放军，当时我爷爷有钱有势，他们不敢动他，就罚我爷爷给他们买了一支机关枪。

    港商出来打圆场说：你不是也在天天骂共产党吗？我说不一样，我是热爱共产党，我是太爱这个国家这个党，我说恨铁不成钢！我是因为爱才骂！他是痛恨共产党，他和我有血海深仇！我告诉你，我不会给你供货的，不会和你做生意的！我愤然离开了酒席，还好，我们都有酒店的名片，找了一个嘟嘟车，独自回到酒店，等到马庆林，马玉荣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我们又去华人街去吃烧烤了，鲜活的螃蟹和大虾在国内确实没有吃到过！